靜心觀照3

靜心觀照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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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心觀照

第四部分:靜心的障礙

1.兩大困難 

在通向靜心的道路上存在兩大困難:一個是自我。你的生命一直是由社會、由家庭、由學校、由教堂、由你周圍的每一個人來安排的,所以是自我主義的。甚至現代心理學也是以強調自我為基礎的。

自我

現代心理學、現代教育學總的觀點是,除非一個人有很強的自我,否則他將很難在競爭激烈的生活中奮鬥,如果你是一個很謙卑的人,任何人都將會把你推在一邊;你將永遠落在後面。在這個充滿競爭的世界上,你需要一個非常堅毅、非常強烈的自我去拚搏;只有那樣你才能成功。在任何一個領域——可以是商業,可以是政界,可以是任何一種職業——你需要有非常果斷的個性,而整個社會亦提倡在孩提時代就要培養這種果斷的個性。從一開始我們就會告誡他,「要成為全班第一」;當孩子真的成了全班第一名,每個人都會表揚他。你這是在幹什麼呢?你正在從頭開始培養他的自我。你正在灌疏給他某種野心:「你可以成為國家總統,你可以成為國家的首相。」他帶著這些觀念開始了他的人生旅程,並伴隨著他的每一次成功,他的自我不斷地膨脹,膨脹。

無論如何自我總是人類所患的最大的疾病。如果你成功了,你的自我會膨脹——那是危險的,因為到那時你必須除去擋在你道路上的大石。而如果自我很小,你就不會成功,你就會被認定是一種失敗,那樣你的自我就會變成一個傷心。那樣它就會受「傷害,它就會產生一種自卑情緒——然後它就會帶來問題。你總「是害怕進入任何事物,甚至靜心,因為你知道你是一種失敗,你知道你將會失敗——那已經成了你的心態。你在每一處都失敗,而靜心又是一件如此重大的事……你無法成功。

如果你帶著這個念頭靜心——認為失敗是注定的,認為失敗是你的命運,你的天數——那麼你自然無法成功。因此,如果自我很大的話,它會妨礙你。而如果自我很小的話,它會受傷害,這亦會妨礙你。在任何一種情況中自我總是一個問題。

在母親的子宮裡,每個孩子都是極其幸福的。當然他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並沒有領會到這一點。他與他的幸福是一體的,不存在知與不知的問題。幸福是他的生命,在知與被知之間並不存在差別。所以孩子自然不會意識到他的幸福。只有當你失落某些東西以後,你才會覺知到它。

確實如此。在某樣東西失落以前,你很難去瞭解它,因為在你沒有失去它的時候你與它完全是一體的。你們之間沒有距離:觀者與被觀者是一體的;知與被知是一體的。

每個孩子都處在一種深深的幸福中,心理學家們也這樣認為,他們認為一切宗教所探尋的,只是為了找回母親的子宮,他們用它來批評宗教,但我認為,這完全不是批評。事實確實如此。是的,宗教所追尋的其實就是要找回子宮,宗教所追尋的其實就是要使整個存在變為子宮。

孩子與母親是絕對和諧的。孩子從不會走調。孩子並不知道他與母親是分離的。若是母親健康,孩子也會健康;著母親病了,孩子也會病。若是母親悲傷,孩子也會悲傷;若母親快樂,孩子也會快樂。若是母親跳舞,孩子也會跳舞;若母親靜坐,孩子也會保持寧靜。孩子還沒有成形。這是最純粹的幸福,但它不得已會失落。

孩子降生了,他一下子被拋離了中心。他一下子從土壤、從他母親那裡被根掘了出來。他失落了他的依靠,他不知道他是誰。當他與母親在一起時,他沒有必要去知道這些。沒必要知道——他就是一切,無需知道,兩者之間並沒有區別。不存在「你」,所以也就不會有「我」的問題。現實並沒有被分割。這是阿德維塔——純粹的阿德維塔,純粹的非二象性。

但一旦孩子降生了,臍帶就會被切斷,他開始自己呼吸;突然他的整個生命開始想知道他是誰。這是自然的。現在他開始覺知到他的界限——他的身體,他的需要。他有時候快樂,有時候不快樂;他有時候滿足,有時候不滿足;有時候他會餓會哭,卻找不到他母親的蹤影;有時候他會吸著母親的乳液,再一次享受與母親合為一體的感覺。但現在有了許多的心境和心情,他會逐步開始感覺到分離。離異發生了;結合破滅了。

在此之前他是完全與母親連結在一起的;而現在他將永遠獨立。他必須去查明自己是誰。一個人的整整一生都在努力去證明他是誰。這是一個最最基本的問題。

孩子最初意識到的是「我的」(Mine),接著是被動的「我」(Me),然後是「你」(You),再然後才是主動的「我」(I)。這就是他的過程。確切地說是程序,一切都完全按這個順序進行。首先他開始意識到「我的」。觀照它,因為這是你的骨架,你的自我的結構。孩子首先開始意識到「我的」——這個玩具是我的,這個母親是我的。他開始去佔有。佔有者首先進入;佔有慾是極為基本的。因此所有的宗教都強調:不要有佔有慾,因為有了佔有物,痛苦便會開始。

觀照那些幼兒:他們極其妒忌,總想去佔有,總想設法奪走他人的一切,總想設法保住自己的玩具。你會看到孩子們非常凶狠,幾乎完全不顧他人的需要。如果一個孩子在擺弄他的玩具,另一個孩子走了過來,你會看到一個阿道夫·希特勒(Adol  fHitler),一個成吉思汗(Genghis  Khan),一個奈迪沙(Nadirshah)。他會堅守他的玩具;他隨時準備出擊,他隨時準備搏鬥。這是一個領地問題,一個統治權的問題。

佔有慾首先進入;那是基本的毒害。孩子開始學會說:「這是我的。」

一旦「我的」進入了,你便成了每個人的競爭者。一旦「我的」進入了,你的生活,便會充滿競爭、奮鬥、衝突、暴力和挑釁。

「我的」下一步是被動的「我」。當你聲明某種東西是你的時,你會通過這種聲明突然產生一個念頭,即此刻你是你的佔有物的中心。佔有物成了你的領地,你會通過這些佔有物引伸出一個新的觀念:被動的「我」。

一旦你被這被動的「我」定位,你便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個界線,那些在界線以外的人便是「你」。對方變得清晰起來,現在事物開始分裂瓦解。

宇宙是一體的,它是一個聯合體。沒有什麼東西被分割開來。每一個事物都是與一切其它的事物相聯繫的。這是一個巨大的聯繫。

你與大地相聯繫,你與樹木相聯繫,你與繁星相聯繫;繁星與你相聯繫,繁星與樹木、與河流、與山脈相聯繫。一切都是相互聯繫的。沒有一樣東西是孤立的;沒有一樣東西可以被隔離。隔離是絕不可能的。

你每次呼吸的時候——吸入、呼出——與存在之間始終有一個橋樑。你吃東西,存在便會進入你;你排泄,它就變成了糞便——樹上的蘋果也許明天會變成你身體的一部分,而你身上的一些部分則會失去,變成糞便。變成樹木的肥料……這是一個持續的給和取的過程,它絕不會有一刻的停頓。當它停止的時候,你便死亡了。

什麼是死亡?——分離即為死亡。處於整體之中就是活著,處於整體之外就是死亡。所以你越想「我是孤立的」,你就越不敏感,越趨向死亡,越呆滯,越遲鈍。你越感覺你是相連的,整個存在就越會是你的一部分,而你也越會成為整個存在的一部分。一旦你領悟到我們彼此間是成員關係,你的視野就會突然改變。於是,這些樹不再是陌生的,它們一直在為你提供食物。當你吸氣的時候,你吸入氧氣;當你呼氣的時候,你呼出二氧化碳,樹木吸入二氧化碳而呼出氧氣——始終進行著一種交流。我們和睦相處。真實是一個整體,有了「我」、「你」這些觀念,我們便脫離了真實。而一旦有一個錯誤的概念進入你頭腦,你的整個視野就會顛倒過來……

被動的「我」,接著是「你」,然後與之對應出現了「我」。「我」是最微妙的,是佔有慾最具體的表現。每當你發「我」這個字時,你已經犯了瀆聖罪。每當你說「我」的時候,你已經完全脫離了存在——不是真正脫離,否則你會死去;但在你的思想上,你完全脫離了真實。現在你將始終處在與真實的鬥爭中。你將與你自己的根基抗爭。你將與你自己抗爭。

所以佛陀說:「要做浮木。」只有當你摒棄了「我」這個概念,你才能夠成為一段浮木——否則你是無法成為浮木的;爭鬥會來阻止。所以你進入靜心會如此困難。如果我說就這樣靜坐,你是無法做到的——如此簡單的一件事。有人會認為這是最簡單的事;沒有必要去教它。你只要坐在那裡就是了。但是,你無法坐下來,因為「我」不允許你有一刻的鬆懈。一旦允許你有一刻的鬆懈,你就能夠看到真實。而一旦你看到了真實,「我」就會被丟棄。那樣它就無法再阻止。所以「我」從不讓你放鬆。即使你去山間,去避暑勝地,「我」也絕不會讓你有一絲放鬆。你帶著你的收音機,帶著你的電視機;你帶著你所有的問題,你讓自己的時間排得滿滿的。你到那裡是去放鬆的,但你的行為方式依然沒變。你並沒有放鬆。

「我」是不能放鬆的。它是借助於緊張而存在的。它會產生新的憂慮;它會不斷製造新的問題,它不允許你有任何休息。即使只有一分鐘的休息,「我」的整座大廈亦會開始倒塌——因為真實是如此美麗,而「我」又是如此醜陋。

人們一直在徒勞地與命運抗爭。你是在為那些終究要發生的事抗爭。你是在做不必要的抗爭。你是在渴望那些即使你不去想,它也終將會屬於你的事物,事實上,渴望反而會使你失去它們。

所以佛陀說:「隨波逐流。讓它帶你匯入海洋。」

「我的」、被動「我」、「你」、「我」——這是陷阱。這個陷阱會產生苦難,產生精神病,產生瘋狂。

現在的問題是:小孩子不得不去經過它,因為他不知道他是誰,他需要某種身份——也許是一種假的身份,但總比沒有身份好。他需要某種身份。他需要確切知道他是誰,從而就形成了一個虛假的中心。「我」並不是你真正的中心。那是一個虛假的中心——充滿功利心的、虛偽的、被你自己製造出來的。這與你真正的中心毫無關係。

你真正的中心是一切的中心。你真正的自我是一切的自我。在中心處,整個存在是一個整體——就如光源,如太陽,所有的光線是一個整體。它們照射得越遠,彼此之間就越分散。』

你真正的中心並不僅僅是你的中心,它是一切的中心。但我們創造了我們自己的小中心,人為的,由我們自己製造出來的。有必要……因為孩子出生的時候是沒有界的,根本不存在他是誰這個念頭。這是生存的需要。他怎麼才能生存下去呢?他必須有一個名字;他必須知道他是誰。當然這個念頭來自於外界:有人說你美麗,有人說你聰明,有人說你活潑。你把人們所說的一切收集在一起。

總結人們對你的評論,你得出某種形象。你從沒有深入看透你自己,看出你是誰。這個形象只是一種假像——因為沒有人會知道你是誰,沒有人能夠告訴你是誰。你內在的真實不會向任何人公開,除了你自己。你內在的真實不會讓任何人滲入,除了你自己。只有你才能夠在那裡。

有那麼一天你會認識到你的身份只是一種想像,是你收集了他人的意見之後的一種匯總……某個時候你只需去冥想;只需安靜地坐著想想你是誰。許多想法會出現。只要繼續觀照它們來自何處,你便能夠尋到源頭。有些東西來自於你母親——極大部分,約佔百分之八十到九十。有些東酉來自於你父親,有些來自於你的學校老師,有的來自於你的朋友,有的來自於社會。只需去觀照:你便能夠指出它源自何處。沒有任何東西來自於你自己、甚至沒有百分之一的東西是你自己的。這算哪種身份呢?你根本就沒有為這種身份盡過力。而事實上,你才是那個應該盡百分之一百力的人。

一旦你領悟到這一點,宗教就會變得很重要。一旦你認識到這一點,你就會開始去尋求某種方法、某種途徑來幫助你進入你的存在,幫助你如何正確地、真實地、存在地去瞭解你是誰。不再收集外界對你的評價,不再需要別人對你的實在的反映——而只需去直面它,直視它;只需進入你的存在,去感覺它。有什麼必要去問他人呢?而又可以向誰去詢問呢?他們對於他們自己的無知就如你對你自己的不瞭解。他們對自己都不瞭解;他們怎麼會瞭解你呢?

只要去看看事物是怎麼進行的,事物將如何繼續進行,事物將如何繼續發生:一個假像會導致另一個假像。你幾乎是在被欺騙、被愚弄。你是在被哄騙,而那些騙你的人也許並不是故意要那麼做。也許他們也被別人欺騙了。你的父親,你的母親,你的老師,也許都被別人蒙騙了——被他們的父親,他們的母親,他們的老師騙了。而現在輪到他們來騙你了。那麼你是不是也會對你的孩子們做同樣的事呢?

在一個較為文明的社會裡,人們比較明智,比較覺知,他們會教育孩子關於身份的觀念是虛假的:「這是需要的,所以我們把它教給你,但那只是暫時的,只在你發現你自己是誰以前有用。」

那不是你的存在。你越早發現自己是誰就越好。你越早能夠拋棄這個觀念就越好——因為從那一刻起,你才真正降生,你才真正是真實的和本真的。你才成為一個獨立的個體。

我們從他人那裡搜集的觀點給予我們一種個性(Personali-ty),而我們從自己內在獲得的認知則賦予了我們每個人一個獨立的個體(Indivduality)。個性是虛假的,個體是真實的。個性是借來的,而存在,個體,你的真實性是永遠無法去借的。沒有人能夠說出你是誰。

至少有一件事別人是永遠沒法做的——那就是,告訴你你究竟是誰。不,你只有自己去走,你只有自己去挖掘你的靈魂深處。一層又一層,虛假的身份將會層層剝落。當一個人進入他自己的時候會產生恐懼,因為混飩會隨之而來。在某種程度上你已經慣於你的這種虛假的身份,你已經安於這樣一種身份。你知道你叫這個或那個名字;你有某些證件、證明、學位、大學、院校、聲望、錢財和遺產,你用某種方式給自己定位。你具有某種定位——儘管如此它還是可行的,它還是在起作用。進入你自己意味著要拋棄這種可行的定位……於是便會出現混沌。

在你能夠到達你內在中心之前,你必將經歷一段非常混沌的狀態,所以會產生恐懼。沒有人願意進入。人們不斷地教導我們:「要認識你自己」;我們聽著,但我們從未聽進去過。我們從未為此操心過。在我們的心底有一個非常確定的理念,那就是混沌將會放任自由,而你將會迷失於其中,你將會淹沒於其中。正是由於對那種混沌的恐懼,我們才會傾向於任何外在的東西。但這是在浪費你的生命。

喋喋不休的頭腦 

在通向靜心之路上的第二大障礙是總是在喋喋不休的你的頭腦。你甚至無法僅僅坐上一分鐘,你的頭腦始終在嘮叨:相關的或無關的,有意義的或無意義的想法不斷地來來去去。這是一條繁忙的交通線,這裡始終處於高峰時間。

你看見一朵鮮花,就會用語言將它表達出來;你看見一個人橫穿馬路,就會用語言將它描述出來。你的頭腦可以將每一個存在的事物轉換成一個詞語,一切都是可以轉換的。這些詞語形成了一道障礙,這些詞語成了一種束縛。這種將事物轉換成詞語,將存在轉換成詞語的恆流,便是障礙。這是靜心的一大阻礙。

所以要達到靜心的第一個要求是要覺知到經常性的語言描述,並有能力去制止它。只是看見事物;不要用語言去描述它。要覺知到它們的出現,但不要將它們轉換成文字。

讓事物沒有語言;讓人們沒有語言;讓情境沒有語言。這並不是不可能的,這是自然的,可能的。這就如現存的人為的情境,那是一種創造出來的情境,但我們已經如此習慣於它,而它已變得如此的呆板,所以我們並沒有意識到這種轉換,這種將經驗變為語言的轉換。

那裡有日出。你從未意識到在看見它和用語言表述它之間存在著的空隙。你看見太陽,你感覺它,然後你會立即用語言描述它。看與描述之間的空隙被忽略了;你從未感覺到它。在那個間距中,在那個空隙裡,人必須變得很覺知。人必須意識到這樣一個事實,那就是日出不是一個詞語,那是一種事實、一種現象、一種情境。頭腦會自動將經歷轉變成語言。這些語言堆積在一起,然後在存在與覺知之間出現。

靜心意味著沒有文字地生活,沒有語言地生活。這樣那些堆積的記憶,那些語言的記憶,就成了靜心成長的障礙。靜心意味著要沒有文字地生活,要在一個沒有語言的情境中生活。有時候這會自然發生。當你愛某個人的時候它會發生。如果你是真正在愛,那麼你就可以感覺到這種現象——沒有語言。當兩個相愛的人彼此間非常親密的時候,他們總會變得很沉默。這並不是說沒有東西要表達;相反,他們有太多的東西要表達。但從不存在語言,它們是不可能存在的,只有當愛逝去的時候它們才會出現。

如果兩個相愛的人從來不曾安靜過,如果他們總是在談論,那就表明愛已經枯萎了。現在他們在用語言填補空隙。當愛充滿生命力的時候,那是沒有語言的,因為愛的存在是如此勢不可擋,如此具有滲透力,以至於壓倒了語言文字的阻礙。一般來說,只有在愛當中,這種阻礙才會被壓倒。

靜心是愛的極點:不是愛某一個人,而是愛整個存在。對我來說,靜心是與周圍整個存在的一種生存關係。如果你能與任何一種情境相愛,那麼你便達到了靜心……

社會教給你語言,沒有語言它無法存在,它需要語言。但存在不需要語言。我並不是說你必須沒有語言地生活。你會不得不去使用它,但用語言描述的方法必須是一種可以自由開關的方法。當你作為一個社會性的人存在時,語言技巧是必需的;沒有它你將無法在社會中存在。而當你與存在獨處時,就該將這種技巧切斷;你必須能夠將它切斷。如果你切不斷,這種技巧就會走火入魔。如果你切不斷——如果它不斷地繼續下去,而你又無法將它切斷,那麼這種技巧就會主宰你。你就成了它的奴隸。頭腦應該是一種工具,而不是主人。但它卻成了主人。

當頭腦成為主人的時候,存在著一種非靜心狀態。當你成了主人,你的意識成了主人的時候,便存在著一種靜心狀態。所以靜心意味著要主宰技巧,成為技巧的主人。

頭腦及其語言功能,並不是終極。你超越它,存在超越它。意識是超越語言的;存在是超越語言的。當意識與存在合為一體的時候,他們處於融匯中。這種狀態稱之為靜心。存在與意識之間的這種融匯便是靜心。

語言必須要丟棄。我並不是說你必須將它拋在一邊,壓抑它或消滅它。我的意思是社會中所需的某些東西已經成了你一天二十四小時的習慣,而事實上你並非那麼需要它。

走路的時候,你要移動雙腿,但當你坐著的時候,它們就不應該走。如果你坐著的時候雙腿仍在走動,那麼你一定是瘋了,你的雙腿一定是瘋了。你必須能夠制止它們。同樣地,當你沒有在和任何人談話時,就不應該有語言。它只是一種談話的工具,一種交流的方法;當你有某種事物交流的時候,就需要用語言;但當你並沒有與任何人在交流的時候,就不應有語言。

如果你能夠做到這一點——要是你能領悟的話,這是可能做到的——那麼你就能夠達成靜心。我說「你能夠達成」,因為生命的過程從來就不是一種呆滯的累積,它始終是一個不斷成長的過程。所以靜心是一個成長的過程,不是一種技巧。技巧總是死的,它可以強加於你,而過程則是活的。它會成長,它會擴展。

語言是必要的,是必需的,但你不該總在它裡面。總該有些時刻你存在著,但沒有語言的描述。當你只是存在著的時候,並不是要你過一種死氣沉沉的呆板生活一一要有意識,它更敏銳,更具生氣,因為語言會使意識變得遲鈍。語言注定是一種重複,但存在從不重複。所以語言會產生枯燥。語言對你越重要,你的頭腦越注重語言——你就會越厭煩。語言是一種重複,而存在不是。

當你看見一朵玫瑰,這不是一種重複。這是一朵新的玫瑰,一朵全新的玫瑰。它從沒有存在過,也將不會重現。這是它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存在。

但當我們說這是一朵玫瑰,這「玫瑰」一詞便是一種重複:它一直是存在的;它將永遠存在。你已經用這個陳舊的字眼扼殺了新生事物。

存在永遠是年輕的,而語言則總是陳舊的。通過語言,你錯失了存在,通過語言,你錯失了生命,因為語言是死的。你語言運用得越多,你就越會被其搞得死氣沉沉。一個梵學家完全是死的,因為他是語言,是文字,除此之外他什麼也不是。薩特曾寫過自傳。他把它稱之為:文字。靜心意味著活著,完全地活著,而只有當你寧靜的時候,你才能完全地活著。我所說的寧靜並不是指沒有意識。你可以寧靜,沒有意識,但那不是有生命的寧靜——也許你會再一次地錯過。

因此該怎麼做呢?這個問題很重要。要觀照——不要試圖制止,沒有必要做任何與頭腦相牴觸的事。首先由誰來做?那將是頭腦與它自己的對抗。你將把頭腦一分為二:其中一部分想要統治一切,想要居於支配地位,想要扼殺自己的另一部分——這是荒謬的,這是一種愚蠢的遊戲。這會使你發瘋。不要試圖去阻止你的頭腦或你的思想——只需去觀照它,放任它。允許它有充分的自由。讓它想跑多快就跑多快。你不要用任何辦法去控制它。你只需做一個觀照者。這是極其美好的!

頭腦是最美麗的構造之一。科學至今還未能創造出一種能與之相媲美的東西。頭腦仍是一大傑作——如此複雜,如此強有力、有那麼大的潛力。觀照它!欣賞它!

不要帶著敵意去觀照,因為如果你帶著敵意去看你的頭腦,你便什麼也觀照不到。你早已有了偏見;你早已有了牴觸。你早已認定頭腦有什麼不對號已有了結論。每當你把一個人當作敵人的時候,你是從不會去深入看清他的。你從不會凝視他的雙眼;你會竭力避開它們。

觀照頭腦是指:懷著深愛注視它,帶著深深的敬意和尊重——這是神明賜予你的禮物!頭腦本身沒有什麼不對。思想本身沒有什麼不對。這和其它過程一樣美麗。白雲飄浮在藍天是美麗的——那麼思想飄浮在內在的天空怎麼會不美麗呢?鮮花在樹叢中盛開是美麗的——那麼思想在你的生命中怒放怎麼會不美麗呢?河川流入大海是美麗的——那麼這種思潮奔向某個未知的前程怎麼會不美麗呢?這難道會不美麗嗎?

帶著深深的敬意去看。不要做一名鬥士,要做一個愛人,要觀照頭腦的細微差別;觀照突然的轉變,美麗的轉變;觀照突然的跳躍;觀照頭腦一直在玩的遊戲;觀照它編織的夢想——想像,記憶;觀照它提出的無數設想。觀照它!遠遠地,站在那裡,保持一定的距離,不要參與進去,慢慢地你會開始感覺到……

隨著你的注意力的深入,你的覺知會越加深入,空隙開始出現,間距開始出現。一個意念走了,另一個意念還沒到來,其間便有一個空隙。一片白雲飄走了,另一片白雲即將飄來,其間便有一個空隙。

在那些空隙中,你會生平第一次出現無念狀態,第一次體味無念狀態。你可以稱之為禪意,也可以把它叫做道之境界或瑜珈境界。在那些小小的空隙裡,天空突然變得晴朗了,陽光普照大地。世界突然之間充滿了神秘的色彩,因為所有的障礙都已經掃清。你的眼簾不再存在。你可以看得非常清晰,你可以透視一切;整個存在變得透明了。

開始的時候,只有很少的幾個片刻,間隔的時間很長,出現的次數很少。但它們會讓你對三摩地(Samadhi)有所體會。寧靜的小池——它們會出現,它們會消失。但現在你已經知道你走上了正軌——你又開始觀照。

當一個意念閃過的時候,你要觀照它;當一個空隙出現的時候,你要觀照它。雲彩是美麗的;陽光也同樣美麗。現在你沒有選擇。現在你不具有一成不變的頭腦;你不能說;「我只喜歡空隙。」那是愚蠢的——因為一旦你變得只喜歡空隙,你便已經又決意要抵制思想了。這樣的話,那些空隙就會消失。只有當你相距遙遠的時候,它們才會發生。它們會發生,但你不能帶入它們。它們會自動發生,你無法去強迫它們發生。它們是自然發生的事。

繼續觀照。讓思想自由來去——無論它們想去哪裡——都沒錯!不要嘗試去操縱它們,不要嘗試去指引它們;讓思想完全自由地轉動。於是較大的空隙便會出現。你會得到小的三多利(Satoris)的祝福,有時候幾分鐘過去了都沒有意念出現,沒有交流出現——一種全然的寧靜,沒有任何打擾。

當較大的空隙出現時,你不僅可以清晰地看透世界——有了較大的空隙,你可以具有一種新的明察力;你能夠看清你的內一在世界。先前的空隙使你能夠看清這個世界:樹木看起來更加蔥鬱。你被綿綿無盡的音樂縈繞著——一種來自天際的音樂。你會突然站在神明的面前——不可言喻、不可思議,你可以感覺到它,卻抓不住它二它在你伸手可及的地方,卻又超越你之外。有了較大的空隙,這也同樣會在你的內在發生。神明不僅僅只是在外面的世界,突然之間你會驚奇地發現——他亦在你的內在世界。他不僅是一個觀照的對象,他亦是一個觀者——內在與外在。但你同樣不要執著於他。

執著是頭腦延續的食物。沒有執著的觀照是一種不費吹灰之力便能使思想停止的方法。而當你開始去欣賞那些幸福的時光時,你又能夠留住它們,將它們延長。

到最後,終於有那麼一天,你成了大師、到那時你想思考的時候,就可以思考;如果需要意念,你就可以啟用它;如果不需要,你就可以讓它休息。這並不是說頭腦不存在了——頭腦仍然存在,但你可以啟用它,也可以不去啟用它。現在可以由你來決定。就如你的雙腿:如果你想跑,你就得啟動它們;如果你不想跑,你就可以讓它們休息——腿總是存在的。同樣頭腦也總是存在的。

無念並不是反對頭腦;無念是要超越頭腦。無念不是要去扼殺和摧毀頭腦;無念是在你完全領悟了自己的頭腦從而不再需要思考的時候才會出現。你的悟性替代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