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奇蹟4
探索奇蹟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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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吉夫與第四道 探索奇蹟 四個中心:理智、情感、運動、本能(一)
作者 鄔斯賓斯基
另一次聚會由一位在場者的問題開始:這教學的目標是什麼?
「我當然自有目標,」葛吉夫說,「但是請容我保密,目前我的目標對你們並沒有任何意義,因為重要的是你們必須先擬定自己的目標,這教學本身並不追尋特定的目標,它只能向人顯示達成他們自身目標的最佳途徑是什麼。目標是一個重要的課題,除非一個人已經擬定自己的目標,否則根本不可能著手做任何事,沒有目標怎麼可能做事?」
「但是存在的目標正是最困難的哲學課題之一,」一位在場者說,「你卻一開始就要我們解決這難題,我們之所以來此,也許正是要尋找答案,你卻希望我們事先就知道答案是什麼。假如一個人能知道答案,他就能知道一切了。」
「你誤會我了,」葛吉夫說,「我並不是在談存在目標的哲學意義。人不知道他是什麼東西,而且只要他依然故我就不可能知道,因為存在的目標不只一個,而是有好多個,相反的,試圖以一般方法來回答這個問題是一點用也沒有的。我剛剛問的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我問的是你們個人的目標,是你們想要達成什麼,而不是你們存在的理由。每個人都要有自己的目標:第一個想要財富,第二個想要健康,第三個想要進天國,第四個想要當將軍等等,我問的是這類的目標。如果你告訴我,你的目標是什麼,我就可以告訴你我們是否同路。」
「好幾年前我就清楚擬定我的目標,」我說,「我告訴自己我想知道未來。經由理論的探討我斷定未來是可知的,有幾次我甚至試驗成功能知道確切的未來。由此我認定我們應該,而且有權知道未來,事實上在知道未來之前我們不可能計畫自己的生活,對我而言許多事物都與這個問題有關。譬如說我認為一個人可以、而且有權知道他的年限,知道他還有幾年可活。換句話說,他可以而且有權知道自己的大限時辰。我總覺得一個人活著而不知道何時死之將至是很屈辱的,有一次我甚至下定決,除非我知道大限時辰,否則絕不開始做任何一件事。」
「很好,」葛吉夫說,「知道未來是第一個目標,還有誰能說出自己的目標?」
「我想要確知我能在肉身死亡之後繼續存在,而如果這要看我自己而定,我願意工作自己以便死後仍能存在。」某人說道。
「我不在乎是否能知道未來,或是死而仍存」另一個人說「假如我毫無改變的話,我深深感到現在我不是自己的主人,如果要擬定目標,我會說我想要成為自己的主人。」
「我想要瞭解基督的教義,並且成為一個真正道地的基督徒。」下一個人說。
「我希望能幫助他人。」另一人說。
「我希望知道怎樣停止戰爭!」另一人說。
「好了,夠了,」葛吉夫說,「我們現在有足夠的材料可以進行討論了。剛剛說過的目標,一言以蔽之就是要成為自己的主人,沒有這個目標什麼事也做不成,也沒有任何價值可言。不過我們還是先回到第一個目標。
「想要知道未來,第一步要先要鉅細靡遺知道現在及過去,今天會如此這段是因為昨天如此那般。如果今天跟昨天沒有兩樣,明天也不會有所不同。如果你希望明天不一樣,你今天就要做一些改變。如果今天只是昨天的結果,明天也會是今天的後果,一點也不差。如果要詳加研究昨天、前天、一周前、一年前乃至十年前,就可以無誤說出明天會或不會發生什麼事。但是目前我們手邊沒有足夠的材料來認真討論這個問題,所有發生及可能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情都由三個因素決定:偶然、命運,和我們自己的意志。以我們目前的狀況而言,幾乎完全受制於偶然律。真正說起來,我們並沒有所謂的命運,正如我們沒有所謂的意志。如果我們有意志,就能知道未來,因為那時我們就可以隨心所欲創造自己的未來,如果我們有命運,我們也可以知道未來,因為命運與身體類型相合。如果我們知道類型,就可以知道它的命運,亦即它的過去及未來。但是我們並不能預知偶然事故,今天是這麼一個人,明天又變成另一個樣子,今天他遭遇某種狀況,明天又碰上另一件事。」
「但是難道你不能預知我們的前途如何嗎?」某人問道,「也就是每個人工作自己的成果,以及他是否值得開始工作?」
「我不可能預知,」葛吉夫回答說「一個人只能預知人的未來,卻不可能預知瘋狂機器的將來,因為它們時時刻刻在改變方向。某個時刻這類型的機器朝某個方向前進,你可以估計它會達到什麼地步,但是五分鐘後它已經整個轉了方向,你先前的估計全盤錯誤。所以在談論未來時,要先知道是在談誰的未來,一個人要知道自己的未來,就要先認識自己,接著他才能看出知道未來對他是否值得。有時候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
「說來矛盾,但我們大可以說我們知道自己的未來,它和過去絲毫不差,沒有一件事會自行改變。 」
「為了研究未來,一個人必須學習留意並記住當他確知未來,並且依此行事的時刻是如何,如此一來由結果判斷就可能顯示我們確實知道未來。這技巧在商業上顯而易見,例如每一個成功的商人都知道未來,如果他不知道,生意早就一塌糊塗了。工作自己時,他必須是一個好商人,好實業家。一個人只有在能做自己的主人時才值得知道未來。 」
「這裏有一個關於來生的問題,要如何創造來生,避免死亡,要如何不死? 」
「要達成這期望,要先能『存在』。如果一個人分分秒秒都在改變,如果他內在沒有某種東西能抵抗外來的影響,他就不能抵抗死亡。但是如果他能自外於外在影響,如果他內在產生了某種可以獨立存在的東西,它就不會死去。在一般情況下我們每一刻都在死去,外在環境一變,我們也跟著變,亦即有許多『我群』死去。如果一個人發展出一個永久的我,能抵抗外在環境的變化,它就能活過肉體的死亡。 」
「整個竅門就在於,人不先工作此生是不能工作來生的。一個人為生命努力時,也是在為死亡,或該說是不朽而努力。所以要工作不朽是不能與一般工作分開的。一個人可以努力只為了自身生命的興趣而存在,如此他就能不朽了。我們並不特別談來生以及它是否存在,因為律則四處如一,研究自身的生命以及他人從生到死的生命,就是在研究所有支配生命、死亡以及不朽的律則。如果一個人能成為他生命的主人,也就能成為他死亡的主人。 」
「另一個問題是如何成為一名基督徒? 」
「首先必須瞭解基督徒並不是一個人自稱或他人稱他就算數,基督徒是一個能依照基督教訓生活的人。以我們目前的狀況是不能成為基督徒的,要成為基督徒我們必須能『做』!但是我們不能做,每件事都是發生的。基督說:『愛你的敵人』,但是我們如何去愛敵人,要是我們連朋友都不愛?有時候,『它』愛;有時候『它』不愛。以我們目前的狀況甚至不能真正渴望成為基督徒,因為同樣的,有時候『它』渴望;有時候『它』不渴望。人並不能恆常渴望同一件事物,圖為他本來渴望成為一名基督徒,但是突然間他想起曾在某商店看過一條精美卻昂貴的地毯。他本來想著要成為一名基督徒,卻開始盤算如何才能買到那條地毯,而徹底忘記基督徒這回事。也有可能有另一個人不相信他是一個多好的基督徒,他就恨不得把那人生吞。要成為基督徒我們必須『存在』,存在意指做自己的主人。如果一個人不是自己的主人他就一無所有,他不能成為基督徒,他只是機器罷了。機器不能成為基督徒,你自己想想看,一輛汽車、一台打字機,或是一台唱機能成為基督徒嗎?它們只是為機率控制的東西罷了,它們不能負責。成為基督徒意指能負責,只有當一個人內在(甚至只有部份)開始不再機械行事,不只是坐而說而是起而行,能以行動表現渴望成為基督徒,才能接著來談責任! 」
「你所闡述的基督教和我們所知道的基督教有什麼關連?」某人問道。
「我不知道你所知的基督教是什麼?」葛吉夫回答,特別強調基督教這三個字,「必須經過深談才能明白你對這個字眼的瞭解是什麼。但是為了那些已經知道的人著想,我會說如果你喜歡,它是指秘傳基督教。在適當的時機我們會談到這些字的含意,現在我們要繼續討論我們的問題。 」
「剛才說出的渴望當中,最重要的是成為自己的主人,因為沒有一件事不依此而成。比起這個渴望,其他的都只是童稚幻夢罷了,即使它們真的實現了,一個人也不知道如何利用。 」
「譬如剛剛有人說想要幫助他人,要能幫助別人,一個人必須先學會幫助他自己。很多人只是出於懶惰而沉浸在幫助他人的想法和情感裏。他們太懶惰不想工作自己,此時想著能幫助別人則是非常愉快的,其實這只是自欺欺人罷了。如果一個人能看清他的真相,他根本不敢去想他能幫助別人,關愛世人或利他主義都是很美好的字眼,但是只有在一個人能自己選擇去愛或不愛,要當利他主義者或本位主義者時,這些字眼才有意義,他的選擇也才有價值。但是如果他一點自決能力都沒有,而是不得不如此,只是隨緣今天是個利他主義者,明天是個本位主義者,後天又是利他主義者,那就一點價值也沒有!想要幫助別人,一個人必須先成為本位主義者,一個有意識的本位主義者,只有如此才能幫助別人,但是以我們目前的狀況根本做不到這點。一個人決定做個本位主義者,但他卻捐出最後一件襯衫;或是他決定捐出最後一件襯衫,卻脫掉原先欲施捨物件的襯衫;也可能他本來決定捐出最後一件襯衫,卻捐出別人的襯衫,如果那個人不想給他,使他無法給別人,他就不高興,覺得受到冒犯。這種事經常發生,也會一直發生下去。總而言之,要從事困難的工作前,一個人必須先從簡單的工作開始,他無法從最困難的開始。 」
「有一個問題是關於戰爭,如何能停止戰爭?其實戰爭無法終止,它是人們奴隸般生活的結果。嚴格說起來,人不該為戰爭而受譴責,因為戰爭是因宇宙力量及行星影響而起。然而人們絲毫不能抵抗這些影響,因為他們是奴隸。如果他們是人,而且能『做』,就能抵抗這些影響而不會互相殺戮!」
「但是明白這點的人應該可以做些事吧?」那個提起戰爭問題的人繼續問道,「如果有足夠的人認知到不該發生戰爭,他們能不能影響別人呢?」
「那些討厭戰爭的人幾乎打從創世以來就努力於此了,」葛吉夫說,「但是戰爭仍舊越演越烈,它們非但沒有減少,反而不斷增加,普通方法無法阻止它們。所有關於宇宙、和平的會議等理論都只是懶惰和虛偽罷了。人不願意想自己,不願意工作自己,只想如何讓別人來做他們所想的。如果有足夠想停止戰爭的人真的聚在一起,他們會先向那些反對份子打一仗。他們還可能向那些也想停止戰爭,但是方法不同的人開戰,人就是這個樣子,不可能有所不同。戰爭有許多原因是我們無從知道的,有些原因在人,有些在外在世界,人必須由自身的原因著手。他如何能自外於外在影響,如果他受制於周圍的一切,如果他不受事物束縛,就不會再受行星影響。 」
「自由、解放,這必須是人的目標。得到自由,掙脫奴役——這是人在稍微意識到自己情境時就該努力爭取的。他如果裏裏外外都還是奴隸,就一無所獲,也沒有任何可能性。但是,他也不可能外表上得到自由而骨子裏還是奴隸,因此要得到自由,人必須獲得內在自由。 」
「內在奴隸性的主要原因在於人的無知,尤其是對自己的無知。如果沒有自我知識,不瞭解他這部機器的工作和機能,人就不可能自由,也不能管理自己,他只是奴隸,只是被外在力量玩弄於股掌之間。 」
「因此在所有的古代教義中,解放之道的首要條件就是認識你自己。我們現在就來談談這幾個來」
下一次聚會就以「認識你自己」這幾個字開始。
「這幾個字,」葛吉夫說,「通常被視為蘇格拉底的教訓,事實上他們是許多更為古老的體系和學校的根基。當今思想即使知道有這麼一個原則,對於它的意義及重要性卻也只有一知半解。這個時代,即使對哲學或科學感興趣的人,也不明白「認識你自己」這個原則是在談認識自己這部機器的必要性。
「每個人的機器多多少少都造的差不多,因此一個人必須先研究他這部組織體的結構、機能和律則。在人這部機器中每件事物都互有關連,互相依賴,因此研究任何一種機能不可能不涉及其他機能,為了要瞭解其中一種機能,一個人必須瞭解所有一切。瞭解一切是可能的,但是這要花時間也要花力氣,最重要的,必須應用正確的方法並得到正確的引導。」
「認識你自己這個原則含意甚廣。首先,想要認識自己的人必須瞭解它的意義、關連以及依靠為何。 」
「認識自己是個非常大,卻也非常模糊遙遠的目標。以人目前的狀態根本談不上認識自己。所以嚴格說來,他的目標不能界定為自我認知。自我研究應該是他的主要目標,如果一個人瞭解他必須研究自己就已經綽綽有餘了。人必須設立目標以正確的方法研究自己及認識自己。」
「自我研究是導向自我認識的方法或工作形式。」
「但要研究自己,首先必須學習如何去研究,要從何處開始,以及用什麼方式。人必須學習如何研究自己,而他先要學會研究自己的方法。 」
「研究自己的主要方法就是自我觀察。如果沒有適當觀察自己,人永遠不能瞭解他這部機器各機能間的關連,也不懂如何及為什麼每件事在他身上都是『自行發生』的。」
「要學會觀察自己及正確研究自己就必須對人體機器的功能與特性有一定的瞭解,因此在觀察機器的機能運作時必須瞭解機能間的正確聯繫,也必須立刻正確無誤界定清楚。這界定不是語言文字而是一種內在界定,是藉著味道、感覺,就如同我們界定所有的內在經驗一樣。」
「觀察自己有兩種方法:一是分析或試圖分析,也就是試圖尋找問題的答案,探究某事是依什麼發生以及它為什麼發生。二是登記,只是單純記錄某個時刻觀察到的東西。 」
「自我觀察,尤其是在初步階段,絕對要避免分析或試圖去分析。只有在認識這部機器的所有機能及所有支配的律則後,才可以開始分析。 」
「一個人為了要分析在自身發現的某個現象,他會問:這是什麼?為什麼它這樣發生而不那樣發生?或是他開始找答案,完全忘了做進一步的觀察。當他越全神貫注於這些問題就越切斷自我觀察,甚至把它完全置之腦後。因此很明顯,只有一件事能進行:要不是觀察就是試圖分析。」
「除此之外,如果不知道普遍律則就試圖去分析個別現象,也只是白白浪費時間而已。即使在分析最基本的現象之前,也需籍由。記錄」來累積足夠的素材,『記錄』,亦即直接觀察某一刻發生種種而得的結果,是研究自己最重要的素材。在累積相當數量的記錄及對律則有相當的瞭解之後,才能開始分析。」
「一開始,觀察或『記錄』必須建基於瞭解人這部機器活動的基本原理。如果不知道這些原理或不把它們牢記於心,都不能適當運用自我觀察。所以一般人畢生所做的自我觀察一點用也沒有,無法導致任何成果。」
「觀察必須由區分諸機能開始。人這部機器的所有活動都可以歸為四個特定的組群,各有它自己特別的心靈或『中心』控制。在觀察自己時人必須要區分他這部機器的四個基本機能:即理智、情感、運動及本能機能,在自己身上觀察到的每一個現象都與這四個機能有關。所以在觀察之前,一個人必須先瞭解機能之間的差異;理智、情感、運動及本能活動各代表什麼。 」
「觀察必須從頭開始,所有先前的經驗及先前自我觀察的成果都要先放在一邊,它們可能包含許多珍貴的素材,但這些素材都是建基於錯誤的機能區分上,所以沒有用,至少一開始它不能用於自我研究的工作。其中有價值的部份會在適當時機提供利用,但一開始最要緊的還是從頭開始,一個人必須從頭觀察自己,就像他從未認識自己,也從未觀察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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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吉夫與第四道 探索奇蹟 四個中心:理智、情感、運動、本能(二)
作者 鄔斯賓斯基
「當人開始觀察自己時,他必須努力在觀察某現象的當劉,立即確定它屬於哪一個組群,哪一個中心。」
「有些人很難瞭解理智機能和情感機能的區分何在,有些人則不會分別情感和感覺或理智和運動衝動之間的差異。」
「廣泛說來,理智機能的工作總是在比較,理智推斷總是比較兩個或兩個以上印象的結果。」
「感覺和情緒不會推理,也不會比較,它們只以某個印象的外觀,它是否令人愉快,及它的顏色、氣味或味道來加以界定。更進一步說,感覺可以是無動於衷——既不冷也不熱,既不令人愉快也非不快,例如「白紙」、紅鉛筆。在對紅或白的感覺中沒有愉快或不愉快的感覺。無論如何,顏色並非一定令人愉快或不快,這些感覺,所謂的五官及其它冷熱等等的感覺都是本能的,情感機能或情緒則總是偷悅或不悅,無動於衷的情緒並不存在。」
「由於人們感覺自己機能的方式有所差異,區分機能的困難又添一層。通常我們不瞭解這一點,總是過於認為人們相似,實則不然。事實上,人們認知的形式和方法存有很大的差異。有些人主要由理智認知,有些由情感,有些則由感覺認知。不同類的人及具有不同認知模式的人幾乎不可能瞭解彼此,因為他們把同一件事物賦予不同的名稱,要不就是使用同一個名稱卻指涉不同的事物。此外,還有其他種種可能的組合,一個人可能由理智和情感認知,另一個卻由理智和感覺認知。某一種認知模式會立即導向某一種對外在事件的反應。不同的認知及對外反應造成的結果首先表現在人們不能瞭解彼此,其次則是不瞭解自己。一個人常常把他們的想法或理智認知看成是他們的情感,而把情感看成想法或把感覺看成情感,最後一種情形尤其常見。如果兩個人由不同的角度來認知同一件事物,譬如一個人由情感,另一個由感覺入手,他們可能終其一生爭論不點卻不瞭解是什麼使他們對某一事物持有不同的態度。實際上是一個人看到了事物的一面,另一人則看到了另一面。」
「為了找到一個區分辨別的方法,我們必須瞭解每一個正常心理機能都是一種知識的手段或工具。藉著理智的幫助我們看到事物的一面,藉由情感看到另一面,藉由感覺又看到另一部份。對某一特定主題最完備的知識只有在我們同時以理智、情感及感覺去檢查才能得到。任何致力追求正確知識的人都必須立意獲得這樣的認知。一般狀況下,人們由歪曲凹凸的窗子看世界,甚至即使他明白這一點,也不能有所改變。種種認知的模式都依賴他有機體整個的運作,所有的機能都有所關連,相互制衡,都致力使彼此保持目前的狀態不要變動。因此研究是一回事,改變又是另一回事。但研究是通往將來有可能改變的第一步。在研究初期階段,人必須瞭解,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他的工作只是研究,舍此無他。」
「在一般情況下改變是不可能的,因為當人想改變某個情況時,他想改變的只是這一情況,但是人這部機器的每一部份都互相關連。儘管我們並沒察覺自身諸機能的相互聯繫,每一機能必然都受其他某個機能或一系列其他機能的制衡,這機器在每個活動時刻所有細節都保持平衡。如果一個人觀察自己發現他不喜歡某件事,想努力改掉,他也許能獲得某種程度的成果,但除此而外他也必然會得到另一結果,是他壓根兒沒想到也不想要成當他努力破除每一件他不喜歡的事物時,便破壞了機器的平衡,許是它會努力創造一個新的機能以重建平衡,而這是令人意想不到的。舉例來說,某人可能觀察到他非常心不在焉,到處遺失東西,忘掉事情等等。他開始對抗這個習慣,如果他有決心又講求方法,過一陣子他就能達成目標,不再健忘也不再丟東西、他能覺察這改變,但另外卻有某件事他沒注意別人卻注意到了,那就是他變得暴躁,迂腐,愛吹毛求疵,討人厭。暴躁易怒就是他改掉心不在焉這毛病換來的結果。為什麼呢?這很難說,只有詳細分析某人的心智特質才能顯示為什麼改掉一個特性卻會導致另一特性出現,這並不是說改掉心不在焉就會變得暴躁,還極有可能出現另一些與心不在焉毫不相干的特性,例如吝嗇、嫉妒等。」
「所以要正確工作自己就必須事先考慮可能產生的副作用,只有如此才可以避免不想要的結果,或避免出現與目標及工作方向完全相反的特質。」
「不過在這工作與人這部機器機能的總體計畫中,有幾點可以帶來改變又不會產生副作用。」
「我們必須知道這幾個要點是什麼,也要知道如何接近它們,因為假如不從它們開始就得不到成果,或只得到錯誤不當的結果。」
「當人把理智、情感及運動機能的差異牢記於心,他在觀察自己時必須立刻把那些印象歸到這個或那個範疇,而首先他必須只記錄那些他毫無疑問,能立刻歸入所屬範圍的觀察所得,他必須排除所有模糊可疑的情況,只記住那些毫無疑問的。如果工作得當,毫無疑問的觀察就會快速增加。以前有疑問的都能清楚地被歸為第一,第二或第三個中心。每個中心都有自己的記憶、聯想與思考,事實上每個中心都包含三個部份:理智、情感及運動部份,但我們對於這方面幾乎一無所知,每個中心我們只瞭解其中一部份。自我觀察卻能很快顯示出我們的精神活動通比我們想的豐富,至少它的可能性遠超過我們的想像。」
「在我們觀察諸中心運作的同時,也要觀察在適當運作外的不當運作,也就是一個中心替另一中心工作:例如理智中心企圖去感覺或假裝在感覺,情感中心企圖去思考,運動中心企圖去感覺與思考。如前面提過的,某些情況下一個中心代替另一個中心是有用的,因為它能延續精神活動。但是一旦養成習慣技它就變成有害,因為它開始干涉正確的運作,使每一個中心丟下自己的工作不管,不去做該做的而去做那一刻它最想做的,一個正常健康的人,每一個中心都各司其職,也就是做名特別指定而最擅長的工作。」
「生活中有些狀況是理智中心可以獨自應付解決的,如果這時情感中心插手,就會把事情搞得一團糟,而導致最不滿意的結果。在一個不平衡的人身上中心互相代勞的情形屢見不鮮,而這就是『身心失衡』或『神經病』的意思。每個中心都講個把工作推給別人,同時又拼命做別人的工作。」
「情感中心替理智中心工作會導致不必要的緊張、激動和匆忙,取代了該有的冷靜判斷及深思熟慮;理智中心替情感中心工作會在原該當機立斷的場合躊躇不前,使人無法分辨所處位置的特殊之處和有利時機,因為思考的速度太慢了。它周密擬定出一套行動計畫後就依樣畫葫蘆,也不管情勢已經改變,需要一套新的行動方針。」
「此外,某些情況下理智中心插手會引起完全錯誤的反應,因為它就是不能瞭解許多事件的微細差異及程度之別。對情感及運動中心而言非常不同的事件,在理智看來沒什麼兩樣,它下的決定過於籠統,不能與情感中心所可能下的決定一致。我們只要想一想思想的干擾能明白,亦即當理智頭腦涉入情感、感覺或運動的領域,在這三種倩況下頭腦的干擾都會造成不受歡迎的結果。」
「頭腦並不能瞭解情感的微妙差異,我們如果設想一個人論斷他人的情緒就會明白,他並沒親身感受,所以他人的感受對他而言並不存在,吃飽的人並不能瞭解肚子餓的人,但對接者而言那感受確實存在。因此第一個決定,也就是頭腦的,一定不能使他滿意。依上述的方式理智也不能鑒別感覺,對它而言感覺是死的。理智也不能控制動作,像這類的例子俯拾皆是。不論一個人做什麼,如果他試圖慎重來行每一步行動。用頭腦跟隨每個動作,他會發現他工作的品質立刻改變。」
「如果他正在打字,由運動中心控制的手指自會找出需要的字,但如果他試圖在打每一個字之前自問:K在那裏?這點在那裏?這個字怎麼拼?他立刻會出錯,要不就會打得很慢。如果一個人用頭腦開車,他只能以最低檔行駛。頭腦趕不上為了開車所需的動作,如果要全速開車前進,尤其是在大城市的街道上,一個普通人根本無法靠著頭腦駕駛。」
「運動中心若代替理智中心工作,就產生機械閱讀或機械聽話,就是一個人唯讀到或聽到語詞,完全沒意識到他在讀什麼,在聽什麼,這種情形經常發生在注意力——亦即理智中心的活動方向——為某事佔據時,運動中心就試圖取代理智中心的空缺,但這很快就成為一個習慣,因為理智中心容易為了白日夢或想像分心,而不是為有用的工作、想法或沈思而分心。」
「想像是諸中心工作不當的主要原因之一,每個中心都有自己的想像和白日夢,但一般說來,情感和運動中心會利用容易使喚的理智中心來做這些事,因為白日夢符合它們本身的傾向。白日夢正好與『有用的』心智活動相對,在這裏『有用』指的是朝向一個明確的目標,並為了達成明確結果而行的活動。」
「白日夢並不追求任何目標,也不努力求取結果,白日夢的動機總是來自情感中心或運動中心,而實際過程則。由理智中心完成。白日夢的傾向部份來自理智中心的懶惰,企圖避免沿著一定方向朝明確目標工作的努力;部份則源自情感與運動中心重複它們自己的傾向,想保留或再造曾經有過或『純屬想像』的經驗,不論是否愉快。去做不愉快甚至病態的白日夢就是人這部機器處於不平衡狀態的顯著特徵。畢竟,一個人可以瞭解做愉快白日夢的原因,可以為它找個合理的藉口。但去做不愉快的白日夢簡直就是荒謬不可理解,然而人們卻消磨大半生命時光做這些痛苦的白日夢,想像可能降臨在他們或家人身上的不幸,想像他可能罹患的疾病或是必須忍受的痛苦。想像和白日夢是理智中心工作不當的例子。」
「觀察想像和白日夢的活動是研究自己的重頭戲之一。」
「下一個觀察目標該是一般的習慣。每一個成年人全身上下都是習慣,雖然他可能沒察覺或甚至矢口否認,但情況並非如此。三個中心都充斥著習慣,一個人要是不去研究他的習慣就不能認識自己,觀察及研究習慣非常困難,因為為了要看出它們並加以記錄,人就必須脫離它們,那怕僅僅只有一分鐘。只要人被某個特殊習慣所支配,他就不能做觀察;但只要他開始努力嘗試對抗它,那怕力量微弱,他都能感覺注意到那個習慣,所以為了要觀察及研究習慣,就必須嘗試去對抗它們,這就是自我觀察的實際作法。以前我們說過,一個人一點也不能改變自己,只能觀察和記錄,這是真的,但同樣真確的是一個人如果不嘗試對抗自己——亦即他的習慣——就不能觀察及記錄任何事,並不能產生實際效果,也就是它不能導致任何改變,尤其是任何持久的改變。但至少它顯示出人的狀況,沒有對抗人就看不出他是由什麼組成的。對抗細微的習慣非常困難而且乏味,但人沒有它就不可能觀察自己。」
「甚至只要嘗試研究運動中心的基本活動,人就開始對抗習慣。譬如說,一個人想研究他的動作,但如果他持續以平常姿勢走路就須多能觀察一分鐘,不能再多,但如果他瞭解到他平常的走路方式含有幾個習慣,例如走路有一定步長,一定速度等,然拔他試著做些改變,可能是走快點或慢點,跨大步些或小步些,他就能觀察到自己,在走路時觀察他的動作。如果一個人想要在寫字時觀察自己,他必須注意自己如何握筆,並嘗試以不同的方式提筆,這樣才可能微觀察。為了要觀察自己,一個人必須試著以不平常的方式走路,以不尋常的姿勢坐著,或在習慣站立時坐著,而在習慣坐著時站立,在習慣使用右手的情況下使用左手,反之亦然。所有這些方法都可以用來幫助他視察自己,以及研究運動中心的習慣與聯想。」
「在情感中心的領域裏,嘗試去對抗習慣性立即表達不愉快的情感會很有用。很多人發現自己很難克制不去表達對天氣的感受,更難的是,在他們看到某人或某事違反他們所認為的秩序或正義時,不去表達不愉快的情感。」
「除了作為一個觀察自己的好方法之外,對抗表達不愉快情感還有另一層意義,它是人可以改變自己或改變習慣而不會產生其他不良習慣的少數方法之一。所以觀察自己和研究自己一開始一定伴隨對抗表達不愉快情感。」
「如果在觀察自己時做到所有這些原則,一個人就能記錄下一系列關於他不同層面的素質。首先他會清楚無疑地記下他的行動、思想、情感和話語都是外在影響的結果,沒有一樣來自他自己。他會明白看出他事實上是個機器,依照外在刺激的影響而行動。他會感覺自己全然的機械性,每件事都是發生的,他不能『做』任何事。他是一部機器,受制於外在的偶然衝擊,每一次衝擊都引出一個我,另一次新的衝擊出現,前面的那個我就被另一個我取而代之,環境有一點改變時又會出現一個新的我。一個人會瞭解到他一點也不能控制自己,他不卻道下一刻他會說什麼或做什麼,他會明瞭他根本一刻也不能對自己負責。他會瞭解到如果他依然故我,沒做出意料外的舉動,那也只是因為外在沒有意料外的改變發生。他也會瞭解到他的行動完全由外在情勢控制,他的內在並沒有任何永久可以產生控制的東西,也沒有一個永久的機能和狀態。」
葛吉夫的心理學理論有一些論點特別引起我的興趣。
第一點是改變自己的可能性,亦即當一個人以正確的方法觀察自己,立刻就能開始改變自己,而且永遠不能發現自己是對的。
第二點是「不表達不愉快情感」的要求。我立刻就發現這裏頭大有文章,後來證明我這發現沒錯,因為對情感的研究與工作成為其投整個體系發展的基礎,不過這是非常接來的事了。
第三點是運動中心的觀念,當我一聽到它立刻引起我的注意,我即刻開始思考,吸引我的主要是葛吉夫對放運動機能及本能機能所做的關連。它們相同還是不同?再者,葛吉夫這種分法和一般心理學的分法有什麼相關?除了某些保留外,我認為可以接受舊有的分法,也就是把人的活動分為『有意識』的『全然自動的』(其一開始是有意識的)、l本能的l(權宜性的,但沒有意識到的),以及『反射動作』(不論複雜與否,都不是有意識的,而在某些情況下是非權宜性的。)此外,有些活動是受內在情緒或不知名的衝動而產生的。
葛吉夫把這整個分法通通推翻。
首先他完全否認『有意識的』活動這回事,因為從他所說的,沒有一件事是有意識呢。『潛意識』這個術語是某些作者的理論重點之一,但此時卻變得相當無用而且誤導,因為不同類的現象都被歸結到『潛意識』的範疇。
如果依照控制的中心來區分各個活動,就厘清了所有對這些區分可能有的遊移和懷疑。
葛吉夫這套體系尤其重要的是指出同一個活動可能源自不同的中心,有個例子是新兵和老兵操練步槍,前者由理智中心操練,促者由運動中心來做,而且做得好多了。
但葛吉夫並不把運動中心支配的活動稱做『自動的』,他用這個詞來指一個人自己沒有察覺的活動,如果相同的活動被人所觀察,就不是『自動』了。他認為自動的行為涵蓋甚廣,但運動機能不同於自動機能。更重要的是,他在每個中心都發現自動活動,例如,他說及「自動思考」和「自動情感」。當我問及反射動作時,他說那是「本能活動」。我隨後瞭解到所有外在活動裏他認為只有反射動作才是本能活動。
我對外他所描述運動及本能機能的關係深感興起,與他談話時我經常會回到這個話題。
葛吉夫首先提醒一般對「本能」和「本能的」這兩個詞的誤用,從他的談話中可以得知這些字詞只能適用於有機體的內在機能,包括心跳;呼吸、血液迴圈、消化等都是本能機能,這範疇中唯一屬於外在機能的是反射動作。本能機能和運動機能有下列不同:人的運動機能正如動物,像鳥類與構一樣,都是要學才會的,但本能機能則是不學就會的。人天生的外在動作很少,動物比較多,但也說不準,有的比較多有的比較少。但通常被解釋成「本能」的動作,都是一連串學自長輩的複雜運動,運動中心的主要特徵之一就是模仿的能力,運動中心不加思索模仿它所看到的事物。這就是關於動物具有神奇「智力」,或是「本能」取代智力,使它們能表演一連串複雜又權宜的動作的傳說根源。
一個獨立的運動中心,一方面不依賴也不需要頭腦,圖為它本身就是一個腦;另一方面它不依賴本能而必須學習。這個觀念把許多問題推至一個全新的境地。運動中心藉由模仿工作,解釋了峰巢、白蟻窩和蟻丘等可存在秩序的保存。藉由模仿,一代完全由另一代的模型來建構自身,而不能有所改變或違反模型。但模仿並不能解釋到底這秩序一開始是從何而來。我一直很想和葛吉夫討論與這有關的種種問題,但他總是進而不答,而把談話導向人以及研究自己的實際困難。
其後當我明瞭每個中心不只是一個原動力,同時也是一個「接收裝置」,接收各種不同——有時甚至來自遠方的影響力,許多觀念都因此豁然開朗。當我想到曾經談過關于戰爭、進化、人口遷移等的看法;當我想像成群結隊的人可以在行星影響之下遷徙,我開始明瞭我們論定個人行動的基本錯誤。我們認為個人的行動由自己所主導,我們不曾想像過。群體當可能是由順從外在刺激的自動機器所組成,他們並非受到意志、意識或個人傾向的影響,而是受制于可能來自遠方的外在刺激所擺佈。
「本能機能和運動機能,能不能被兩個不同的中心控制?」有一次我問葛吉夫。
「可以,』葛吉夫說,「而且除了它們兩者之外還要加上一個性中心,這就是身體下部的三個中心。性中心是本能和運動中心的中和中心。身體下部可以獨立而存,因為其中的三個中心是三力的導體,理智中心和情感中心並不是生活不可或缺的。」
「身體下部中哪一部價是主動,哪一部份是被動的?」
「不一定,」葛吉夫說,「某一刻是運動中心主動,本能中心被動,下一刻卻是本能中心主動而運動中心被動。你必須在自己身上找出這兩種狀況。但除了有不同的狀況外,也有不同的類型,有些人運動中心比較主動,有些人則是本能中心主動。但為了推論方便,尤其在一開始比較著重只解釋原則時,我們把它們看做是一個中心裏同一層次的不同機能。如果你就理智、情感和運動中心來看,它們屬於不同層次,但運動和本能中心則屬與同一層次。其後你就會瞭解這些層次是什麼意思,它們各依什麼而定。」